MARIUS.

故乡

【昕博】赴命

我于你,是劫是缘?

方覆雨:

1.武侠短篇,一发完,估计也就写这么一次了……
2.瞎写的,我一直觉得胖球还是不适合古风,但是昨天写了个那个之后突然就想写个武侠风,一个盐博儿,大概有点OOC,大家注意避雷。
3.无关真人,无关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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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中原正派武林人人皆知,越过昆仑雪原,极北荒漠之地,乃是魔教。

藏污纳垢,数万恶不赦之徒皆投身于其门下,堪称武林毒瘤。百十年间,魔教曾出几个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魔头。单论眼下风头正盛的张继科,也便是浴血的修罗,寒夜的罗刹。

今日,各大门派第三次围剿魔教。

02

月色半昏,烛火半明。

马龙披衣坐在案前,眉目如水一般的沉静。桌上搁着一方棋盘,黑白子,纵横道,残局尚存,却已成了一着死局。

风声呼啸,掠过窗外,呈山雨欲来之势。他忽然探手抓过一把黑子,圆润冰凉的棋子自他掌间滑落。呼啦啦的,如兵戈四起中摧枯拉朽的武林大势一般。

雪夜更深了,簌簌落下的雪压垮了屋外泛青的树枝。小童在屋外升了火炉,上面温着一壶竹叶青,已热过了三道。咕噜咕噜的冒着泡,醇香浮沉。

于是马龙轻轻一笑,起身灭了灯盏。

等不到的人,又何必再等?

但不多时,寂静的夜被马蹄声踩乱,马嘶长鸣,奔腾声中衣袂翻飞,有人披星戴月而来。

马龙侧耳,安然阖着目,只等门被吱呀一声推开,却并非他要等的那人。

穿堂风惊掠,冲进来的师弟脚步凌乱,气息急促,他疾步走至棋盘边,道:“师兄,魔教不可灭!”

马龙睁开眼,双目中略带了些倦意,然而这倦意中又生出清明的色泽。他披衣起身,沉声道:“是魔教不可灭,还是私心不可灭?”

许昕霎时无言。

“你与魔教座下小弟子私交甚笃,我看在眼里。”马龙下床,随手抓了一颗白子,“可你是我师弟,你的道应该是武林道,是天下道,而不是你一人的道。”

你是我师弟,名门正派,理当匡扶天下。

但马龙清楚的看到许昕摇了摇头,他眼里有黄山晨初的云,有南浔夜里的雨,有葱茏和殷红并在的林,有马龙不曾见过的朔北烈风,席卷衣襟。

他声音很轻,却又极为坚定:“不,大道私情,但求两全。”

03

世间爱欲之人,犹如执炬。逆风而行,必有烧手之患。

马龙瞧见师弟纵马远去的背影,忽然想起佛经上的诫语。六道轮回,生死无常,委实是一语成谶。

04

那日骄阳当空。

毕其功于一役,魔教高手虽多,终究双拳难敌四手,渐呈颓败之势。传闻中搅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的大魔头张继科始终没有出现,领命镇守山巅九曲回廊的是魔尊的小弟子方博。

后世的记载中,这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厮杀染红了昆仑冰原的雪水,腥风十里不平,哭号五年难息。

薄薄几行文字,却不可描绘那分景象的万分之一。风雪中,方博站在九曲回廊最高处远眺,其下,二教三宗五门都已经集结起来,与魔教兵力鏖战。雨水雪花一落地就和血汇成了淡粉,喊声震天。

一出活地狱。

他透过这雪风,目光飘散到极远的地方,谁也说不清他在看什么。

他想起自己的师父,那人把自己捡进教中,他让方博跪下奉茶行师徒之礼。方博梗着脖子双眼通红,不肯叫出那称谓。一直在旁边寡言看着,把他一路从山脚背上山峰八十一宫的师兄拎起方博的衣襟,要把他从九曲回廊这儿扔下去。

师父却制止了师兄,师父仰头大笑,说,好,真不是软骨头,有我肖门的气概!

又想起师兄。他有三个师兄,还很小的时候,邱贻可总喜欢把他抱起来往天上抛,抛得很高,再接在手里。方博总是笑,笑声传得很远。而陈玘这时候也会站在旁边,喝着茶,逗弄着猫,嘲笑邱贻可跟方博一样是个小孩子。

把他一路从山脚背上山顶的半大孩子是张继科,这个师兄不爱说话,他喜欢练武。有时方博学着他比划两招,他会出言指导。

这里不对,会走火入魔的。

哪里不对呢?那哥再给我说说呗。

张继科总会看他一眼,摇摇脑袋,似是无可奈何。

然后呢?

然后,师父不在了,师兄成了新魔。

这魔头曾经带自己去放过风筝,是邱贻可做的,用五颜六色的纸糊在粗糙编制的竹骨上,迎着风轻轻那么一送,晃晃悠悠能飞得老高。

那风筝在天幕间晃晃悠悠,一荡一荡,和着两个人的笑声,永远不会落下来似的。

方博的唇角斜起,仿佛一柄窄利剑锋,他笑了。

05

九曲回廊凿于悬崖边,剩余的人跨越重重血肉陷阱冲上山巅时,唯有方博一人。众人不知是否有诈,停在原处。

方博应声回头看着他们,他的面色极淡漠,好像早知如此。

人堆里有年轻人嚎叫:“魔头害人!天诛地灭!”

方博手中并无兵器,他斜斜倚在栏间,静静听人叫骂,蓦地一弯眼睛,问:“我何时害过你?”

人群骚动渐渐停了下来,面面相觑。

魔尊几个弟子中,方博年纪最小,甚少在江湖走动,确实未曾害过谁。有人见士气下落,急道:“你与张继科一丘之貉,又是什么好东西?”

“张继科下山只杀过八十一人,其中泰半是寻衅滋事之徒。”方博眨了眨眼,掰起指头,“左家曾逼死民女,家里三十四口壮丁人人有份。陆家为了抢夺宝剑陷害他人,参与的人有十一个。江南商铺私扣赈灾粮,滨州灾区酿成人吃人的恶果,也就算了二十一条人命……你们告诉我,张继科杀的哪一个是不该杀的?”

无人回答。

没有人能够回答。

“天诛地灭……”方博将这四个字在舌尖咀嚼了下,冷冷一嗤,“天地奈我何?”

06

“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!”人群里站出一位壮汉,他手持大刀,横里一侧,“这人头我来拿!”

一语惊醒梦中人。

对错并不重要,方博应不应该杀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结果。只要有谁可以取他的项上人头,便能铸千秋功业,前无古人,名垂青史。

兵戈声又起。

方博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
“住手!”

忽的,一人从后方挟剑上前,雪亮的锋刃出鞘,在他手中反光,明晃晃的。他挡在方博身前,朗声道:“方博于我有恩,望各位容我生擒他。”

方博在他身后,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裳。

那是许昕。

07

方博于许昕有恩,且是救命之恩。

记忆中的那天冷风如洗,寒雨凄蒙。

石板铺就的山路生了些青苔,被淋得缩在一起,暗沉的墨绿,便如同此时的天幕一般。

雨势不算大,却有几分密,落过山路旁遮天蔽日的大树,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
而方博就在这样的风雨声中漫声笑开。

只见他坐在石阶上,指节屈起轻轻一敲,随即两指并拢,顺着剑身悠悠一抹。水珠汇成一道,被逼迫至边缘,依附着那力道“啪”的一声——四溅开来。

方博仿佛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人,抬目拿眼看着他,眼神沉如雾霭,飘飘忽忽,令人看不清透:“我自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,世人光听我的名号便要退避三舍,抬头三尺有神明,有朝一日必遭天谴。那么,你又跟上来做什么?”

许昕的发已被打湿,软软的贴着,眼睛却执拗的看着他,低声道:“这世上……没有神明的。”

语声太碎,被山涧鼓起的风撕得七零八落,方博扬起眉梢:“什么?”

“我说,这世上,是没有神明的。”他一字一句稳稳道,瞳孔里的光彩异常动人,直直的穿透了方博眼中的雾。那样的一双眼极慢的含起了笑,道:“况且,阎罗总不会在我被追杀之时伸出援手,容我躲在老窝里一旬有余吧。”

方博想像以往一样骂他滚,张了张嘴,却又无话可说。

许昕俯下身,朝方博伸出手:“信你,就是我的道。”

08

“你怎能留魔头一命?莫非与这魔头有私情?”人群中有人质问。

武林盟主的得意弟子和魔头交好,这样的传言并非第一次流出。

许昕半步不挪,他眉眼间有不褪的豪气,说不出的少年飒沓,他道:“你是在定我的罪吗?”

那人答不上来。

定许昕的罪,定武林盟主继任人的罪,谁敢?

许昕便接着道:“我多年来行事光明磊落,不必他人指摘。我要保方博一命,诸位要取他人头,且先问问我!”

马龙今日缺席,没人有资格驳斥他,众人在他连声质问中终是归于死寂。

方博却在想些别的事。

他想,许昕此时是少年侠客,剑利人戾。可他每每看向自己的时候,眉眼总是放得很低,笑意总是温和明朗,兑着很重的温柔。

那是一团不灭的火焰,照亮了方博心口风雪嚎啕的冰原。

而持火把的人,却只能是许昕。

09

魔教覆灭,居功至伟的武林盟二弟子许昕回去之后却被师父禁闭了三个月,而生擒的方博也杳无音信。

除了吃茶说书的人,江湖里渐渐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。

盛夏,许昕解了禁足,只带一个贴身侍从不辞辛苦去山上听佛法。

跟着旁边的人问许昕:“佛说何为情爱?”

许昕道:“是劫。”

那人饶有兴致,回过头又问:“那何为劫?”

许昕一笑,伸手勾住他的指头,语意缱绻:“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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